大明卫第165章 胡记面摊4
面摊里人不多除了陆铮主仆只有两个赶夜路的脚夫在埋头吃面。
气氛有些凝滞。
老胡不敢靠近只远远地守着炉火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起来。
胡同口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
是两个穿着破旧号衣、像是哪个衙门底层差役的人。
“…他妈的!上头一张嘴下面跑断腿!清丈?清个屁!李家庄那帮土财主养的护院比咱们县衙的捕快都多! 昨天老张带人去量地直接被几十条恶狗撵出来了!这活儿没法干了!” “没法干也得干!洪总督在西北砍流寇的脑袋跟砍瓜切菜似的咱们这儿要是清丈不出个名堂信不信陆阎王把咱们当钉子给拔了?! 你没听说通州车营那事儿?几个偷工减料的匠头和管事的现在还在北镇抚司地牢里嚎着呢!” “陆阎王…唉!这火耗归公断了多少人的财路?咱们这点辛苦钱连顿像样的酒都喝不起了!再这么下去…” “闭嘴吧你!嫌命长啊!赶紧吃完还得去下一家催缴积欠呢! 王寡妇那点地今年遭了雹子颗粒无收可上面定的数儿一个子儿不能少…这叫什么事儿!” 两人骂骂咧咧地走进来要了两碗面声音压得更低但那股怨气和无奈还是丝丝缕缕地飘进了老胡的耳朵也飘到了最里面那张桌子。
陆铮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完全没听到。
他安静地吃完最后一口面连汤都喝尽了。
放下碗依旧是几枚铜钱不多不少。
他站起身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那两个唉声叹气的差役又掠过炉火旁佝偻着背、满眼忧虑的老胡最后落在门外细密的飞雪和胡同深处无边的黑暗里。
那目光深不见底如同寒潭。
没有言语他转身离去黑袍融入风雪消失不见。
桌上只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空碗和几枚冰冷的铜钱。
老胡默默走过去收起碗和钱。
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铜板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望向陆铮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那两个愁眉苦脸的差役再看看门外风雪中隐约可见的流民蜷缩的身影。
他忽然明白了。
那位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的陆督公他吃的清汤面和自己吃的和那两个差役吃的和墙角流民乞求的面汤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在这艰难世道里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一口食粮。
只是督公碗里的“艰难”是这整个摇摇欲坠的帝国是辽东的烽烟、西北的流寇、朝堂的倾轧、地方的反扑是千千万万如蝼蚁般挣扎的百姓的生计…那碗清汤面如何能不重逾千斤?如何能不冰冷入骨? 老胡叹了口气往炉膛里添了把柴。
火焰跳跃着试图驱散深秋的寒意却也只能照亮面摊这方寸之地。
炉火之外是京师深沉的夜是帝国无边的风雪是无数像老胡、像那两个差役、像风雪中流民一样在政策变幻与战火余烬中茫然前行的渺小身影。
…… 京城的寒风依旧刺骨。
胡记面摊的油布棚子被风吹得呼啦啦作响棚角还挂着冰溜子。
炉火烧得旺大锅里的骨头汤翻滚着浓郁的白气成了这条萧瑟胡同里唯一温暖的光源。
生意比之前更冷清了。
粮价非但没落开春竟又涨了三成! 老胡的面价实在撑不住涨了两文立刻吓跑了不少老主顾。
巡城的老赵来得也少了听说兵马司的饷银又拖欠了两个月当差的都蔫头耷脑哪还有闲钱吃面。
“一碗清汤多放葱花。
” 一个熟悉又冰冷的声音响起。
老胡一激灵差点把汤勺掉锅里。
又是他!“陆文书”不知何时已坐在老位置黑袍上似乎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随从依旧如影随形。
“哎…哎!马上好!您稍等!”老胡手忙脚乱地盛面心砰砰直跳。
自打知道这位爷的身份每次见他都像上刑场。
他小心翼翼地端上面依旧多放了几片酱肉。
陆铮微微颔首拿起筷子。
老胡偷眼看去发现这位督公似乎比上次更清瘦了些脸颊下的下颌线条绷得死紧。
他吃得依旧很慢仿佛每一根面条都需要细细咀嚼吞咽的动作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滞涩。
老胡甚至觉得他握着筷子的指关节白得有些透明。
棚子里只有陆铮主仆和角落一个缩着脖子喝汤的驼背老车夫。
寂静中胡同外传来一阵喧嚣。
“漕船到了!通州的漕船到了!” 几个半大孩子兴奋地跑过声音在寒风中断断续续。
老车夫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嘟囔着:“到了…到了又有啥用?能落到咱们嘴里几粒米?还不是填了那些…”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低头猛喝了几口热汤。
老胡心里也明白。
漕粮是京师的命脉往年漕船一到市面上总会松动些。
可今年听说南边也不太平漕运艰难沿途损耗、漂没、截留…能运到通州的本就有限还要优先保障辽东边饷、西北剿饷和京营官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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